水上书

【邱乔】等待一个夏天

年龄按官方走,没有什么剧情的鸡汤,一个关于棚户区的联想,他们是最好的少年

 

等待一个夏天

 

 

往上一个夏天,他爬上这片烂尾楼的制高点,用捡来半只祭奠的香点燃一支烟花。瘦瘦小小一支,火光冲上天只有单单一响一闪,印在少年眼里只是满天繁星中的一颗。

邱非坚持说这时候该拿瓶酒来庆祝,平日疏离的眼神中难得有几分笑意,结果被基本上算百依百顺的乔一帆毫不犹豫拒绝了,碰了壁的邱非抿着嘴瞪着眼不情不愿拧开了橙汁,说再不济也该喝可乐,咖啡因能让人兴奋,捣鼓出的泡沫能冒充香槟。乔一帆笑他,你难道还喝过香槟。

橙汁像小孩子的饮料,被堵回口的邱非饶是不甘心。乔一帆不假思索地说,你本来就是小孩子,换来邱非一句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这番对话老掉牙了,不出载能冒出来三四回,但这次不一样,乔一帆理直气壮,我成年啦。

行行行,今天你最大。邱非想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不抬杠举着果汁一句一顿有眼有板,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敬写干的笔芯和折角的书页;祝一往直前不忘初心,祝一帆风顺前程似锦。

乔一帆听着没忍住笑差点把抿了口的果汁喷对面小朋友脸上,用不着吧你这是打了底稿呀。招来白眼一对忍住满屏吐槽,搪瓷杯相碰清脆一声响在燥热的夏夜唤醒凉爽的风将未燃尽的香吹散开。寥寥轻烟和烟花的余灰混在一块乘风愈飞愈高愈加朦胧失真。

敬不服输,敬不甘心。

说完乔一帆咕嘟咕嘟喝干了果汁,舌尖到心窝窝都被甜的慌。

抽屉里躺着B大的入取通知书,早早买好的车票一同夹在学校寄来的信封里,站在没有栏杆的天台放眼望城市万家灯火比不上手边台灯亮,更别说少年眼底带着笑意的火种。

那光亮印在邱非眼里好似窜进柴火堆半支烟,瞬间星火燎原。

邱非一下子没忍住,凑过去蜻蜓点水一个吻,占了便宜还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这是送别礼。弄得乔一帆瞬间僵住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佯装生气张牙舞爪只为掩盖两颊的红晕。

夏夜短,好梦推到白天都做不完。

 

再往上一个夏天。

沿着主街区的天桥往上有条填着石板碎砖踩出来的小路,两侧二三十层的大厦沿着城市中心的小山丘画出一个圈,圈里自行搭建的木板房和上世纪的红砖房杂乱无章挤成一团。这里的居民的作息时间要比边上住楼房的人早一点,每天凌晨当太阳还未冒出头坡顶洗衣洗菜的水就渐渐沿着小路边缘向下,一路招揽泥土。过午褐色的水流会被半坡的石板拦下汇成浑浊的一滩,入夏后的4个月,午时迎来一年里少有的阳光,再过不多时六月炽热的空气就能将水洼蒸干。

但这会儿地还是湿的,乔一帆一脚踩下去再迈开就是满鞋底烂泥。

谁自问是烂泥扶不上墙,还执心要当把奶油搅成黄油的老鼠,仰头望天只见被晾衣杆切成一块块的碎片,几乎想不起也曾意气风发不甘委身屋檐下。

乔一帆小时候做过一只风筝,纸面是信纸糊的,骨架是收集了小半月的吸管,尾部还用皱纹纸贴了一排彩带,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为了试飞他等了小半星期等到一个有风且徐徐舒缓的日子,爬到山丘顶举着风筝冲下坡。那是一只三角形的风筝,扎地结实又轻易,两步路就可以松手。乔一帆扯着风筝愈飞愈高循着水汽就像要与两侧高堂广厦一较高下,等看见路口交织的电线已经来不及收了。那些电线就像一张网,罩住此地任何想向上求生的活物。

乔一帆抬头又看见那只风筝,信纸熬不过年岁如尘散,只剩折断的骨架拧成死结,或许是物随主人的道理。

正午放学时间,但乔一帆暂且没有回家的心情,太炎热的天气弄的人没胃口吃饭,虽是疲惫却无睡意,何况家里就他一人,就连邱非也在新校区离得远中午并不会回来。父母外出后他几乎不怎么回自己家,抱着枕头被子取邱非家扎了窝抢走半边书桌半边床,“家”所指代的地方也不知不觉变了样。

北门岭20号,乔一帆翻箱底才找出钥匙,门牌下的“平安家庭”的牌子已经摇摇欲坠,四个角的螺丝钉早就锈实了。

胆小

木板门上用红色油漆涂上出租的字样,底下一排歪歪扭扭的数字,半些是风吹雨打剥离油漆,半些是白蚁蚕食连带木头吞入腹中已经看不太清楚。

情绪化

乔一帆从书包里头掏出红笔把数字描过去勉强能认得出来了。

缺乏天赋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相信会有人愿意在这里租房,在这里做人不如做只白蚁,至少衣食无忧还不担心露宿街头。

总是帮倒忙

当众讲话时畏畏缩缩

推门而进,阴暗的角落闯进难得珍贵的阳光,不请自来的风扬起成年累月的灰尘在阳光下如萤火闪烁。

太过笨拙以致招人嫌弃

想要的太多

乔一帆有点被呛着了,清亮的眼蒙上些许水汽,鼻子一酸带着整个人都有点发蒙。

长时间死气沉沉

不能给周围的人带来快乐

缺少自制力

这屋里装着他的整个童年,曾经贴满墙的奖状在时间的作用下一碰就脆,曾经摆着杂物的桌椅柜台空空荡荡只留下厚厚一层灰,曾经备受关注的花盆里黄土结了块裂开一条条纹路。

试图交友是往往用力过度

没有幽默感

自怜自爱

不够聪明

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屁孩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

 

他跨过门槛,迈进昏暗的过往,年老的木地板一步一声响。面前一堵墙,往房间的门锁锈死了怎么也拧不开,像在证明来到了死胡同。

放弃的念头一瞬间跳出来怎么都拦不住,思绪如潮浪涌卷起沉底的泥沙涌上心头,闭上眼幻想,似乎真的能让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放弃理想,放弃羡慕的目光,放弃期待附赠的忐忑心情,放弃不顾命运横加阻挠的无畏,放弃翻身一战的美梦,放弃一意孤行,放弃对未来的所有幻想,放弃许下过的约定,放弃流着泪坚持的勇气。

心口一抽一抽地疼,直到听见水滴落地才知已是热泪盈眶,蹲下身又被尘土扑了满怀,睁眼看眼泪落地是暗棕色的一小颗星。乔一帆看着渍出的星忽然笑了,可能也说不上笑,更像一种急促的应激反应,原来自己还是不甘心呀。

两本有半个指节厚的蓝皮书就这么留在旧房子里再也无人问津,从未翻开的《高校招生计划》和折起一角的《历年入取分数线》落得和旧花盆一个下场。乔一帆关门时又看见屋里阳光下翻飞的尘土,脑袋里装了另一幅画面,那里有一座许久未见人烟的剧场、一只还在坚持的射

灯和一方沉静已久等待新生的舞台。靠在木门上,乔一帆提笔在复读申请书上几笔写下大名。

谁走过断壁残垣闭着眼抹去泥雪上串串鸿迹。

谁于沉舟死里逃生不忘含泪许下的誓言滚烫。

谁将心血掺进水泥砌一堵南墙刀枪不入。

 

谁将知梧桐断角。

 

往下的那个夏天,还在未来等待着。

夏天来临之前会有一只阴燃的香烟落进人去楼空的木瓦房点起一场猝不及防的大火,消防车上不去只能控制周围的火情防止火灾进一步恶化,等待一场春雨或者等待时间,索性遭殃生灵的只有寄居的白蚁群。实际上这场火灾留下的影响小到只是加快了商谈拆迁补偿的进程。而邱非从来没去过拆迁后的安置房,奶奶带着小黄大黑回了农村,他临时申请了住宿,介于情况特殊很快就批下来了。

直到暑假他才会第一次回到这。那时候会有一条平坦宽敞的柏油马路取代了杂乱无章的旧舍,道路两旁新移栽梧桐树郁郁葱葱,全然想象不出曾经的模样。

夏末邱非会拖着一只简单的行李箱从这个路口走到下一个路口,途中偶然抬头张望却不曾为怀念停留。那个盛夏暑气蒸腾,天蓝得不染一丝尘埃,放眼望只见云卷云舒。

木板房在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后只剩焦黑的碳屑,推土机身后的土地是一层一层堆上去的碎红砖,老旧缺乏维护的电线被要求统一整改路线,饮料瓶和搪瓷杯更早就躺在填埋场的深处。约定的未来已被遥遥甩在身后,在此生活的人为前程各奔天涯,而曾经朝夕相伴的人正期待在下一个港口相遇。

 

但今天才立春,以上的画面还只是些三言两语模糊不清的想象,漫长冬天的留下的积雪未化,东风只在气象台的播报里存在,落叶像一枚枚图章印在石板上,空中徘徊的燕雀拣尽寒枝。

乔一帆第一年上大学,回来也没有带多少行李,仍是一脚一停顿走得十分艰难,走到熟悉的岔路口抬头,拦在路中央的是从两侧烂尾的居民楼拉出的横幅条子,红底白字打印体——北门岭棚户区拆迁工作正式启动。居然要拆了,毕竟是住了将近20年的地方难免泛起唏嘘。

他经过自己家的老屋子直径向上走,邱非家的门就没关,看起来是有人在家,乔一帆还想悄咪咪吓他一条,前脚感迈进大门就被接连的犬吠声吓得直往后倒。

不是吧这两没良心的,刚走半年就不认人了。乔一帆又哪能和狗说理去,只能在内心排腹,口袋里掏出小只肉肠拨开,两只汪忙着抢食看都不再看乔一帆一眼。乔一帆叹了口气,怎么这下更加为小黄大黑的智商担忧了呢。他还没感叹完,见邱非从房间里探出个脑袋。

晚饭是邱非奶奶特意为迎接乔一帆回家做的,肉末豆腐咸的有些发苦,排骨汤寡淡无味,剩下一个西红柿炒鸡蛋还算正常,但邱非和乔一帆谁也说,照例扒两碗饭,反正奶奶老了不太尝得出味道就不要让她知道了。

或许是立春,时不时响起几串鞭炮声,两个人做回熊孩子瞒着老人家翻到屋顶上,轻手轻脚生怕踩落瓦片,等在屋脊上坐稳当了一对视两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离别已半载,你看什么都没变。好久没靠得这么近,邱非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超速了,连一模去找老师问排名都没这么紧张,乔一帆倒是毫无察觉的样子捂着手哈气,真让人着急。

那个夜晚邱非和乔一帆也像半年之前许许多多个夜晚一样依偎取暖,床头单层玻璃伸手是如针扎刺骨的寒,窗外不见星光唯有乌云压城。但少年们相拥取暖,拥抱着彼此的一颗星。流言蜚语砸出层层陨石坑,贫穷是星球表面寸草不生的土壤,命运让星轨几度南北殊途,但无论是日暮穷途还是进退维谷,他们依旧是对方在愁云满布的黑暗里闭上眼永不暗淡的光。

因为他们知道那颗星就在云层之后,而他永远会为自己祝福。

邱非起得很早,掀开被子先把乔一帆冷得一哆嗦,等他找到被踢到床底下的拖鞋时,乔一帆已经把自己又裹成了一个球。邱非费了好大劲把那人的脑袋从被子里剥出来,撞上睡眼朦胧的一双眼无辜地眨巴。邱非拿他没辙只能先自顾自地穿衣洗漱,坏心眼地弄出浩大声势终于逼得人气鼓鼓地从被窝里坐起来。

放假呢起这么早干嘛,乔一帆完全没睡醒脑袋里一团糊,说话间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去学校自习,邱非说着抱着乔一帆堆成一小丘的冬衣一股脑摊床上。乔一帆也只好极不情愿地一件一件套上,再怂恿邱非大学一定要去一个有暖气的地方。

邱非没应话,只说这边好像要拆迁了,乔一帆回想昨天来时看到的标语说好像是这样。

那你以后就别回来找我了,邱非一句话把乔一帆吓了个清醒,什么叫别回来找你,是别回来还是别找你。张口话还未问出口就听见邱非接着说,我们B大见。

屋子外头两只鸟在初春的阳光下绕着枯枝蹦跶,邱非骑着自行车下坡带起一阵风卷起一地昨夜鞭炮留下的红纸碎片好似一场热闹的送行。转角处他像往常一样打铃,铃铛一响鸟扑闪着翅膀绕过交错纵横的电线寻觅天上一抹蓝,不知谁家新燕。

 

-END-

 

这篇东西还可以叫:我们还有很多个属于邱乔的夏天xxx

下一篇一定要去写个有剧情的东西,写不出两个人的少年感很糟心,对话万年苦手。

怕自己写的不清不楚列一时间点:

“往上一个夏天”是乔一帆高考入取,邱非准高三;“再往上一个夏天”是乔一帆决定复读,邱非准高二;“往下一个夏天”是邱非高考入取去找乔一帆啦;“今天才立春”是乔一帆大一邱非高三的寒假

最后感谢阅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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